人間初相遇(三)

博雅的大眼睛眨呀眨，好奇的盯著保憲、不久又轉向晴明。

「我是不是跟你一起玩過？」童稚天真的聲音讓保憲也忍不住側目看著晴明，跟博雅一樣期待他的回答。
晴明搖搖頭。
「真的嗎？」博雅小小地失望：「那麼，你聽過博雅吹笛子嗎？」
晴明再度搖搖頭。
「好奇怪。」博雅嘟起小嘴，滿眼疑惑。
奶娘這時也走過來，牽起博雅的小手，示意她回房。
博雅甩開奶娘，繼續纏問著：「為什麼你們要站在這裡？」
見保憲和晴明不回答，她拔腿便要往內廳跑：「我去跟父王說，讓你們到內廳去坐。」
晴明這才輕輕拉住她：「不用了，我們在這裡站著就好。等師父出來我們就要回府了。」
「那我陪你們一起站。」不知道為什麼，博雅就是執拗地想要對他們倆示好。卻又不敵睡意，哈欠連連。奶娘也不敢違逆她的意思，只有在一旁乾著急。
「這麼想睡就先去睡，不用在這裡陪我們了。」保憲輕輕地撫摸著博雅的頭。
「我不要，睡醒了你們就不見了。」明明已經半閉著眼，卻還是固執不肯走，博雅好想要這兩個大哥哥留下來陪著自己一起玩，卻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要求。
「就算這次不見了，下次還是會見面的。」晴明也在一旁幫腔。
「真的哦！」博雅興奮地睜大原本已經半閉的眼睛，她對晴明的每一句話－－完全信任。
「嗯！」保憲不知道晴明哪裡來的自信，只好在一旁默不作聲。
這個師弟的出現本來就是個謎，父親大人也曾經對他說：「晴明擁有極佳的特質，絕對可以當一個相當出色的陰陽師。」
保憲就只是靜靜地聽著，溫柔敦厚的本性，是他最大的本錢。未來縱然晴明的成就在他之上，他也不會產生一絲一毫的忌妒，所以父親大人才敢這麼坦白的對他說明。
小博雅的出現，卻在他心上倒入某種不可思議的調味素，博雅對晴明的態度，讓他開始有種酸酸的感覺，他明白，這是人們名之為醋意、會讓人心裡產生鬼的一種可怕因子。
「博雅，我是博雅。下次兩個大哥哥一定要來找博雅玩。」像是生怕承諾被忘記似地不斷重複自己的名字，卻讓這個名字重重地刻在保憲的心上，他一輩子也不會忘了。
「一定。」晴明堅定地說著，彷彿已經得到保行大人的允諾。
保憲卻不敢擅自作主，雖然他很想再次見到這個可愛的小弟弟。
小博雅見他沉默，用讓人不忍心拒絕的無辜雙眼猛瞧著保憲，讓保憲第一次在沒有父親大人允許下，作出了超越身分的決定：「一定！」
「太好了。」博雅高興的手舞足蹈，還得晴明再次提醒：「去睡吧！奶娘還在等哦！」
博雅這才想起來她好想睡，直奔奶娘身邊。奶娘見她臉色似乎真的很累很乏，便抱起她準備回房。只見她前一刻還用力揮揮她的小手跟保憲晴明道別，下一刻小臉蛋竟然已經靠在奶娘肩頭沉沉睡去。
內廳裡的克明親王及保行大人也隱約聽見他們的對話，明白了事情已經如那位高人所說，往命運不可違抗的方向走去。
保行大人還是忍不住好奇那位高人是誰，可以讓克明親王相信把這個秘密對自己吐露，不會對博雅造成任何傷害。
「是蘆屋道滿大人。」克明親王因為得到保行大人的首肯，如釋重負，語調也不像兩人剛見面時的緊張吞吐。
「怎麼就相信這不是道滿大人的惡作劇？」保行大人提出他的疑慮，事實上，爐屋道滿雖也是赫赫有名的陰陽師，可是他不受常規所束縛，常因為有趣而行事的風格，也頗讓人頭痛。因此，宮中的人願意與之接觸的人不多，生怕事情沒有解決，卻被反過來作弄。
「當天，博雅在後院吹笛，卻見僕從慌慌張張前來秉告，有一位滿身汙垢、滿嘴黃牙的老人不請自來，坐在博雅面前。博雅也不懼怕，繼續吹著，就這樣持續好幾刻鐘。待博雅吹畢，老人拍手叫好，直說：『好曲，再配上好酒就更美妙了。』就在博雅命隨從取酒的同時，我們也才被告知。」克明親王頓了頓：「當我和夫人抵達後院時，卻見老人就著博雅的笛聲下酒，雖是滿身汙垢，那畫面卻也協調的很，我們便了解，這對博雅無害。」
「就在博雅累了的時候，老人抬頭看見夫人和我，一整個笑開來：『為了謝謝小公主的招待，我送你們一樣禮物。』當時我和夫人下出一身汗，府裡上下除了我們夫婦倆及不會說話的奶娘，沒有人知道博雅是公主之身，是誰跟他說的？」
「見我們一臉驚慌，老人這才說：『是神族託我來稍口信，還說小公主會以好取加美酒當作我的報酬。既然已經取得報酬，就不能不完成任務，這是我的原則。』」
「聽他完整無誤地說出博雅出生到現在的一切遭遇，我才相信，博雅是我最珍愛的小公主這個秘密，是可以透露給保行大人知道的。也才相信，要讓博雅平安快樂地長大，除了我們兩夫婦之外，還需借重保行大人兩位愛徒的力量。」
「保行大人肯讓兩位愛徒擔任這項任務，克明銘感五內，未來保行大人如有需要克明之處，克明定當盡力而為。」說罷，克明親王更從座上起身，深深作揖。
「親王不必這麼說，我願不願意倒是其次，保憲和晴明能不能發揮力量保護公主才是最重要的。」
「一定可以的。依照蘆屋道滿大人所言，兩位愛徒之一，就是被上天請託來保護博雅的。」克明親王肯定地說著，彷彿原本無望的茫茫大海中，找到了堅實的小船一般，他的眼中也閃爍著希望的光芒。